中国江湖社会
1980年代以来,中国社会史领域廓迷雾,牖新知,繁花似锦,硕果累累。
城市史、宗族史、灾荒史、疾病史、风俗史均生面别开,成就斐然。
对于底层社会、江湖社会的研究,领域正在开拓,成果陆续问世,尤引人注目。
魏建猷主编的《中国会党史论著汇要》,蔡少卿的《中国近代会党史研究》,梳理、综述了以往的会党史研究;河北文史资料编辑部编的《近代中国土匪实录》、《近代中国帮会内幕》,荟萃了关于土匪、帮会的诸多资料;马西沙、韩秉方的《中国民间宗教史》,蔡少卿的《民国时期的土匪》,胡珠生的《清代洪门史》,郭双林、肖梅花的《中华赌博史》,苏智良的《中国毒品史》,均为相关专题力作。
英国学者贝思飞的《民国时期的土匪》,澳大利亚马丁的《上海青帮》,法国安克强的《上海妓女》,美国贺萧的《危险的愉悦——20世纪上海的娼妓问题与现代性》,日本酒井忠夫的《中国民众与秘密结社》,马场毅《会党·教门》,还有许多海外学者的此类成果,使得有关研究成为国际性课题。
对于底层社会、江湖社会研究,邵雍教授占有重要一席。
二十多年来,在他的名下,可以排出一长串书名:《中国帮会史》(合著)、《中国会道门》、《民国绿林史》、《中国近代绿林史》、《中国秘密社会·民国帮会》、《中国近代贩毒史》、《中国近代妓女史》。
上海师大名牌学科之一是底层社会、江湖社会研究。
经魏建猷先生拓荒开辟,早在1980年代,这里就举行过中国第一次会党史讨论会,成立了中国会党史研究会,魏先生为首任会长,出版《中国会党史论著汇要》等奠基性成果,培养出一批研究会党史的新生力量。
在魏先生指导、倡导下,这里有人研究贩毒,有人研究妓女,有人研究帮会,扩而广之,这里有人研究会馆公所,有人研究慰安妇。
在中国史学界,上海师大已是公认的研究底层社会、江湖社会的重镇。
邵雍毕业于此,工作于此,1982年成为魏先生高足,研究方向就是会党史,以后一直潜心于此,孜孜以求,成果迭出,终成专家。
绿林、帮会、妓女、乞丐、贩毒、赌博,这些社会群体与现象,无不源远流长,影响巨大。
这些课题虽然各有专指,内涵有别,但有其共通性特点,这就是边缘性、失语性与复杂性。
绿林,语源西汉绿林起义,泛指啸聚山林反抗官府或抢劫财物的有组织集团,其涵义正面是江湖好汉,负面是土匪强盗。
绿林的情况相当驳杂,按其活动地点与内容来看,有山匪、湖匪、海盗、马贼、响马、胡子、刀客、杆匪、棒客、兵匪、会匪、教匪、枭匪、烟匪等名目,按其为匪的性质,有专事掠劫烧杀勒赎的积匪,也有西方学者所说的社会土匪,即劫富济贫、伸张正义的侠盗。
这两类人可以说无代无之。
对绿林的评价更为复杂,因事、人、时的变异而各不相同,何为侠盗,何为积匪,原本聚讼纷纭;成者为王,败者为寇(寇即匪),对王、匪的评价更为异趣。
帮会的名目较绿林为少,但隐蔽性较绿林为甚,组织隐蔽,活动隐蔽,隐字、隐语、手势、茶阵,纷繁而多变,局外人很难掌握。
帮会与政治的关系千丝万缕,近代中国几乎所有反政府力量都与帮会有牵扯,夺取政权以前多利用,夺取政权以后或改造,或镇压。
妓女的情况虽然与绿林、帮会有别,在一些特定的时段、特殊的地区,如近代上海,可以登记在册,有合法身份,但是在道德层面上,仍列于另册。
当代中国,妓女在禁绝之列,但明妓易禁,暗妓难绝。
据贺萧研究,从1981年到1991年,公安机关共拘留了58万名妓女与嫖客,年均5万,这个数字呈逐年上升趋势,1993年就抓到妓女25万。
乞丐原本属于社会弱势群体,但丐亦有群,丐亦有道,群体性乞丐类似帮会,有领导,有部属,有分工,有合作,对社会影响也远比零散乞丐为巨有人戏称此类丐帮为乞丐公司。
毒品之危害,全世界没有哪一个国家比中国更为创巨痛深。
一部中国近代史,就是从贩毒与禁毒开始的。
近代史结束了,但贩毒史还在续写。
据苏智良研究,当代中国已毒潮再起,到1991年,中国境内走私毒品已在7千公斤以上,1992年已超过1万公斤,1995年中国吸毒人数有52万。
赌博之事,历史最久,涉面最广。
赌博是失利与获利同在的冒险行为,得失与否全凭机会。
趋利之心,人皆有之,冒险之事,无处无之,所以,从某种意义上说,凡有人群的地方都可能有赌博或类似于赌博的行为存在。
有些国家的特定区域,赌博是受到法律保护的。
在中国大陆,赌博虽在禁止之列,但大赌隐蔽化,小赌公开化,从大街小巷到僻野乡村,麻将之声,处处可闻。
赌博对于社会的影响,最为复杂,最难测定,赌博的社会基础最为深厚。
因此,比起土匪、妓女、贩毒来,赌博最难禁绝。
绿林、帮会、妓女、乞丐、贩毒、赌博,这些社会群体与现象,互有交叉和牵扯。
绿林的组织形式可能就是帮会,控制妓女、乞丐可能是帮会,贩毒、赌博可能与绿林、帮会、妓女、乞丐都有关联。
因此,这些书分开来均独立成册,合起来也可以视为对底层社会、江湖社会不同角度的素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