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唐悲歌｜唐文宗李昂，被阉宦挟制抑郁而终的窝囊帝王

在阅读此文前，请您点击一下“关注”，既方便您讨论分享，又能给您不一样的参与感。“吧友史海撷珍”感谢您的支持，并欢迎您在留言区里多提宝贵意见，预祝阅读愉快！

唐文宗李昂，17岁登基，在位13年，30岁抑郁而终。他的一生既不光辉也不灿烂，更多的则是憋屈与心酸。

作为大唐帝王，他节俭朴素爱读书，勤政敬业有操守，分得清忠奸、听得进谏言。总之，一个好皇帝身上该有的品行他都有。但他却不仅没有解决好中唐以来宦官掌权、藩镇割据等痼疾，阻止住日渐衰颓的国运，反而被阉党所制，成了史上最窝囊的帝王之一。不禁让人在扼腕叹惜的同时，哀其不幸、怒其不争。

纵观文宗十三年的帝王生涯，发生在太和九年（835年）十一月的“甘露之变”是个分水岭。前九年努力思变，后四年苟延残喘。

01 阴差阳错的继任，是幸运还是不幸

文宗李昂是穆宗李恒之子，敬宗李湛的异母弟。如果敬宗能够正常活下去，皇帝这个位置肯定与文宗无关。他本可默默无闻当个亲王，在安逸中度过一生，命运却偏偏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。

宝历二年（826年）十二月初八，宦官刘克明等人害死了刚登基两年的小皇帝敬宗李湛，矫诏拥立宪宗（宪宗是穆宗的父亲、敬宗的祖父）之子绛王李悟暂代国政。

刘克明虽是敬宗身边红人，但并未执掌兵权，且谋弑敬宗是出于一时激愤，缺乏周密考虑。事后在慌乱中拥立宪宗之子李悟代理国政，也没与宫中几位权监充分勾通。

因此，他的行为引起四位极品宦官——枢密使王守澄、杨承和，神策军中尉魏从简、梁守谦的极度愤慨。他们立即派出神策军、飞龙兵进宫讨逆，将刘克明等参与谋弑敬宗的二十八人全部斩杀，倒霉的李悟也死于乱兵之中。

这下王守澄他们成了立国功臣，经过商议，拥立穆宗之子、敬宗的异母弟江王李昂入宫，成为大唐的第十三任帝王。

李昂比敬宗李湛小四个月，此时年仅18岁。随着继位为帝，他的命运也开始与大唐紧密相连，不再属于个人。

02 平定沧景，初显军政才华

文宗虽然年纪不大，但为人很成熟，不似敬宗那般飞扬跳脱，热衷于打猎、马球等户外运动。他平时除了上朝，就是看书。

书读多了想法就多，文宗的梦想就是改变穆宗、敬宗两任帝王的奢靡之风，做个有为君主。

因此，一上任他就对一些看不惯的地方进行调整。比如撤除了民愤极大的五坊鹰犬，辞退了三千多宫女，减裁了一千二百余冗员，退回了宫中所占农田，单日必上朝听政等。这些优化措施为他赢得了口碑，获得朝野内外一致庆贺。

上天似乎是要验证文宗才能，不久后发生在河朔地区一场说大不大、说小不小的动荡悄然而至。

敬宗宝历二年（826年）三月，横海节度使（治所河北沧县，辖沧、景、德、棣四州）李全略病故，其子李同捷擅代军府政务，并重金贿赂邻近藩镇以求支持。

横海是从卢龙（治所北京）分离出来的四个州，地位极其重要，历任节度使比较听命于朝廷，是朝廷用以制衡河朔三镇的重要依托。因此，朝廷对于李同捷擅代军政一事始终没有认可。

文宗登基，李同捷认为新皇帝可能会加恩于他。便于太和元年（827年）二月，派他两个弟弟李同志、李同巽入朝请托。

但这种事情一来有宰相把关；二来连敬宗这个玩闹皇帝都能看清楚的事，文宗饱读诗书自然更不糊涂。于是，朝廷于五月份颁布旨令：

任命天平节度使（山东荷泽一带）乌重胤为横海节度使，将李同捷调到兖海（山东兖州、江苏连云港）任节度使。

为防止邻近藩镇伙同李同捷抗命，还专门加封魏博（河北南部邯郸一带）节度使史宪诚同平章事（宰相待遇）。

加封卢龙（河北北部）节度使李载义、平卢（山东中部）节度使康志睦、成德（河北中部石家庄等地区）节度使王庭凑检校官。

李同捷见请托无望，便开始耍混。七月份，他以军府将士挽留为名拒不受诏，公然与朝廷翻脸。

对于这一反叛行为，朝廷态度坚决、反应迅速，命令横海周边的武宁节度使王智兴、天平节度使乌重胤、平卢节度使康志睦、魏博节度使史宪诚、卢龙节度使李载义、义成节度使李听、义武节度使张璠各帅本府军马讨伐李同捷。

七路大军看似声势壮大，将横海军镇围了个密不透风，实则各有想法、各怀鬼胎，没几个愿意认认真真打仗的。

魏博节度使史宪诚和李同捷的老爹李全略是姻亲，李同捷刚叛乱时还资助过粮草，后来经宰相韦处厚警告，这才断绝了来往。

成德节度使王庭凑本就是杀掉主帅而上位的逆臣，靠武力逼着朝廷认可的，对朝廷更是三心二意。不但不去攻打李同捷，反而时常搞些小动作,后期更是直接与朝廷撕破脸。

态度相对积极的只有武宁节度使王智兴、卢龙节度使李载义和横海节度使乌重胤三人而已。

武宁军府位于江苏徐州，远道而来，心有余力不足；卢龙李载义是李承乾的后人，标准的大唐皇亲，自然忠于朝廷；乌重胤是中唐名将，多次参与讨逆作战，对朝廷忠心耿耿。

剿灭李同捷的重任也就历史性地落在了李和乌二人身上。

十月份，乌重胤自横海以南发起进攻，数次击败李同捷，打得李同捷打不着北。只可惜乌重胤此时已近七旬，在戎马倥偬中不幸染疾，十一月初八病逝军中。

朝廷只得临时换帅，紧急调整保义军（河南三门峡、陕西潼关等地）节度使李寰接替乌重胤。

李寰是横海故将，曾于长庆二年（822年）与另外一位将领傅良弼率军坚守博野，抵抗卢龙、成德两镇进攻，因战功被朝廷重用，逐步提拔为节度使。

谁知官一当大人就变了，李寰早没了过往那种强敌环绕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，眼里只剩下贪婪。他一上任就拥兵不进，只知向朝廷索取钱粮。就这样混了大半年，寸土未取、寸功未立。

文宗一气之下将他迁到夏绥（陕甘交界地区）当节度使，把他曾经的战友、原夏绥节度使傅良弼调整到横海。不幸的是，傅良弼还没出陕西就病死途中。

横海战场如同施了魔咒般，谁来谁倒霉！

没办法，文宗只得派左金吾大将军李祐出任横海节度使。李祐是淮西军将领，宪宗元和年间随叛藩吴元济对抗朝廷，被名将李愬劝降，并在李愬雪夜下蔡州一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，是朝廷为数不多能打仗的将领。

南线这边频频换帅，北线也是变故不断。

先是魏博节度使史宪诚想要支援李同捷，在其子史唐的力劝下回心转意，派兵二万五千人，在史唐和都知兵马使齐志绍率领下赶赴德州讨伐李同捷。

紧接着成德节度使王庭凑因资助李同捷粮草物资，被文宗撤销一切职务，王庭凑挑唆齐志绍杀掉史氏父子，自领节度使。

齐志绍遂率本部二万人马回军进逼魏州（河北魏县，魏博军府治所），史宪诚向朝廷告急。文宗令义成（河南郑州、滑县）节度使李听率军讨伐。

太和三年（829年），战场局势开始向有利局面转变。

正月，李听与史唐合兵一处击破齐志绍，齐志绍带残兵败将逃往镇州（河北正定，成德军府治所）。

北线卢龙节度使李载义从现在的天津方向，向沧州发起进攻，攻破长芦县（古县名，位沧州西侧），威逼沧州。

二月，横海节度使李祐率军击败李同捷，向德州发起进攻。

李载义进攻沧州，攻破外城。武宁王智兴攻占棣州（山东阳信县南），李祐攻克德州。横海所属四州已去其三，李同捷见大势已去，向李祐请降。李祐将请降书上奏朝廷，并派大将万洪进驻沧州代守。

朝廷派谏议大夫柏耆到前线慰劳，谁知柏耆却带数百私兵硬闯沧州（河北沧县），托故杀了万洪，将李同捷及其家人擒获押送京城。因担心沿途被王庭凑劫走，在路上将李同捷杀死，传首长安。

沧景之乱历时三年，各道兵马竭尽全力这才勉强取胜。而胜利果实却被柏耆毫不费力地轻易抢走，李祐惊恼中暴疾而亡。

文宗大怒，先是将柏耆贬为循州（广东惠阳）司户，后又将其赐死，给李祐、万洪报了仇。

没过多久，王庭凑通过河东节度使李程婉转向朝廷表达投诚之意，同时奏报齐志绍自缢。

李载义在平叛之战中功勋卓著，被加封同平章事，享受宰相待遇。

史宪诚前期态度虽然暧昧，但在其子史唐劝说下派兵攻破叛将齐志绍也算有功，被加封侍中，任河中节度使；令义成节度使李听接任魏博节度使。

朝廷又从魏博所属六州中，分出相（河南安阳与河北临漳之间）、卫（河南新乡、鹤壁等地）、澶（河南濮阳西南澶水县）三州，任史唐为节度使，彰表其忠于朝廷的行为。

谁知变乱又生，魏博将领何进滔，因对史宪诚临行前拼命搜刮军府财物行为不满，起兵作乱杀死史宪诚，又带兵攻击驻扎城外等着接任的李听，将李听杀了个片甲不留，单身逃归滑台（河南滑县，义成军治所）。

想当初牙将史宪诚在危急中逼死前任节度使田布，用卑劣手段上位，到如今也同样为其部属所害，果真是报应不爽。

朝廷实在打不起了，只能委曲求全，任命何进滔为魏博节度使，划给史唐的三个州重归魏博；免去王庭凑罪状，官复原职。

经过三年的兵燹之厄，沧州之地骸骨遍野，屋宇十室九空，户口锐减七成有余。朝廷任命治世能臣卫尉卿殷侑任齐（山东济南）、德（山东德州）、沧（河北沧县）、景（河北景县）节度使，用了三年方才逐渐恢复人气。

04 南诏侵犯西川

南 诏

太和三年（829年）十一月，西川（四川西部，治所成都）节度使杜元颖紧急奏报，南诏入寇。

南诏国，是八世纪崛起于云南一带的古代王国，由蒙舍部落首领皮罗阁于唐开元二十六年（738年）建立。

“南诏”的由来是因其前身“蒙舍诏”，位于六诏之南，故名南诏。建国以来一直与大唐关系紧密，安史之乱爆发大唐国运衰退，南诏开始与吐蕃眉来眼去，频频在边防制造事端。

德宗兴元二年（785年），名臣韦皋主政川蜀，西南边陲重获安宁。

前宰相杜元颖因在穆宗时决策失误，致河朔之地再失，而被出为西川节度使。他文采出众，靠文章立业，自视很高，却半点不懂地方事务。加之为人贪婪，到任后除了横征暴敛百姓、克扣将士衣粮，一点正事儿不干。致使西南守边将士饥寒交迫，竟然靠闯进南诏国抢掠为生。

南诏国民也不为难他们，反而主动提供各类吃穿用度。这样以来，川蜀之地摆兵布阵的虚实动静都让南诏掌握得清清楚楚。

南诏国弄栋节度使（南诏仿唐制，在境内设置了六个节度，弄栋为其中之一，位云南姚安县北）蒙嵯颠，见到大唐边防如同虚设，就动了歪心思，想要大举入侵。

大唐边防州府得知消息急忙派人上报成都，如此大的事情杜元颖竟然不信，丝毫不做准备。待到南诏发兵，就象进到自己家里，一路通行无阻。一些川蜀士兵还充当向导，带着南诏军队前进，没过多久就接连攻陷巂（四川西昌）、戎（四川宜宾）二州。

十一月二十八日，杜元颖终于有了反应。派兵在成都西南邛州（四川邛崃）与南诏交战，结果被打得大败，邛州失守，南诏兵临成都。

朝廷得知西川有难，当即就近用兵，诏令东川（四川省东部地区，治所在梓州，今三台县）、兴元（亦称山南西道，位今川、甘、陕交界部分地区，治所在梁州，今陕西汉中）、荆南（湖北省中部，治所在荆州）三府紧急动员，兵发西川救援。

十二月初一，又诏令距离稍远的鄂岳（位湖北东部、湖南北部部分地区，治所湖北武昌）、襄邓（今湖北襄阳、河南邓州）、陈许（河南周口、许昌）等军府派兵增援。

十二月初三，令东川节度使郭钊为西川节度使，赶赴成都接管西川事务。

郭钊是郭子仪之孙、郭暧之子。

老郭家对大唐有再造之恩，不仅当时荣宠显赫，就连他们的一些轶事也流传至今。比如郭暧与升平公主的“打金枝”脍炙人口，郭钊在电视剧《瑶象传奇》中也有所展现，是一个对中国传统艺术做出突出贡献的家族。

而此时，蒙嵯颠已率兵攻破成都外城，杜元颖带着一众残兵躲在内城苟延残喘。

十二月初六，诏贬杜元颖为邵州（湖南邵阳）刺史。

十二月十三，派右领军大将军董重质为神策、诸道西川行营节度使，统一指挥入川军队作战。

董重质同李祐一样来自淮西，是当时淮西特种部队骡军（河南少马，乘骡）统帅，骁勇异常。同样由李愬说服，归顺大唐。文宗把他派出来，恐怕也是最后一张王牌了。

只可惜历史没给他一展神武的机会。

南诏兵进入成都外城并没大肆抢掠，反而发出安民告示，十多天里城内秩序井然，没受丝毫影响。

待到大唐前来支援的军队纷纷入川向成都逼进，南诏军队开始撤离。临行前将成都洗劫一空，带走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。不仅如此，还在城内劫持了数万男女及能工巧匠。

一路上这些人被南诏兵用刀枪逼着离开家乡，忧惧中很多人投江自杀，水面浮尸顺江而下。蒙嵯颠亲自领兵断后，到达大渡河时，蒙嵯颠对着这些被劫持而来的蜀人说：“再往南就是我们南诏国境了，允许你们在这里哭别家乡。”众人号啕大哭，不甘离开故土，跳水而死的人数以千计。

事后，蒙嵯颠派使者奉上奏折，向文宗解释他的行为，他说：“我们南诏一直履行藩属国守边职责，怎敢侵犯上国。由于杜元颖不恤士卒，使他们怨恨于杜，竟要给我做向导，祈求我诛杀杜元颖。我这次没有杀他，希望陛下您将他诛杀，告慰蜀地将士之心。”

十二月二十一日，文宗再次将杜元颖贬为循州（广东惠州）司马，诏令董重质及各道入川军队撤回本道归建。郭钊抵达成都，与南诏订立了互不侵扰条约。

要说这蒙嵯颠也真是聪明，得了大便宜不说，还占了帮大唐诛贪官的理，可谓占了便宜卖了乖。

单就文宗处理此事的经过看，冷静沉着、反应迅速，用人得当、措施得力，如果按百分制来打分，我认为至少可以给八十分。

05 礼崩乐坏的社会秩序

纵观中外历史，无论何种形态的国家，其执政集团制度、作风的好与坏，是衡量国运长短的重要指标。制度作风好了，人民安居、国家稳定，盛世就会出现；制度作风败坏，民心离散、民怨沸腾，乱世必然来临。

大唐到了文宗时期，有若百死之虫，生命虽还一息尚存，但朝气早已消逝不在。法制纲纪荡然不存，社会风气严重败坏，内外秩序混乱无序。至于各藩镇军府，更是山高皇帝远，主帅贪虐部属，部属杀害主帅成了家常遍饭。

太和三年（829年）十一月，南诏威逼成都，朝廷诏令邻近军府派兵支援。兴元（亦称山南西道，治所梁州，今陕西汉中）节度使李绛招募新兵千余人奔赴西川，还没赶到南诏已退兵。只得依令撤回，草草结束了这次公费入川之行。

由于各藩镇兵员都有固定数额，战争状态一旦解除，这些临时募集来的新兵就需复员回家。

太和四年（830年）二月初十，李绛集结所有新兵，当众宣布了朝廷旨令，将他们解散并按标准发放了路费。

中、晚唐时代战乱频仍、百业凋敝、农田荒芜，当兵领饷混口饭吃还能图个平安，无疑是份热门职业。这些新兵自然不想走，一个个耷拉脑袋闷闷不乐地去找监军杨叔元辞行。

杨叔元素来与李绛不和，原因是李绛从不搭理他。

李绛是宪宗年间的宰相，曾辅佐宪宗实现了元和中兴，有操守有能力。后来宪宗志得意满，重用奸臣皇甫镈，李绛被疏远，免除相位调出朝廷。

可想而知，以李绛的资历和人品，怎肯向一个太监低头示好。杨叔和对此早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，只不过碍于李绛名望，一直没找到机会。

面对向他辞行的新兵，他邪念横生杀心顿起。诬陷李绛克扣了他们的钱粮，没按朝廷定额发放路费。这些人本就不想走，听到杨叔和带节奏的话顿时怒火中烧，于是鼓噪着抢夺了库中武器，冲进了帅府。

李绛此时正与他的幕僚聚餐毫无防备，得到消息共同逃往北城并登上城墙拒守。有人要将李绛用绳索缒出城外，李绛说：“我是元帅不能走，你们赶紧走。”随即命令身边幕僚赵存约等人抓紧离开，赵存约说：“我深受明公大恩，怎可苟且偷生。”

于是这些幕僚及亲随将李绛围住，拼命与乱兵搏斗，无奈寡不敌众全部悲壮战死，乱兵们接着又屠灭了李绛全家。可怜一代名臣竟被宵小所害！

二月十三日，杨叔元上奏朝廷，诬告李绛因贪污新兵经费而致兵变身亡。

十五日，文宗任命尚书右丞温造为兴元节度使调查处理此事，并给予他便宜行事的权力。温造虽学富五车却嫉恶如仇，他知道以李绛的人品与官德，断不会做出克扣钱粮的腌臜事，这里定然有文章。

三月四日，温造到达梁州（陕西汉中）近郊褒城县（古县名，位今汉中西北大钟寺），遇到了从支援西川战场撤回的兴元将领卫志忠。他向卫志忠介绍了兴元兵变李绛遇害的消息，通报了朝廷的态度，两人随即密秘商定了平乱措施。

他们将所带军队分为两路悄然进城，进入帅府立即封锁城内所有进出路口。第二天，温造正式上任进入帅府办公，例行宴请军府将士。

温造漫不经心地说：“我想再听听那些新兵的意见，看看他们是走还是留，请将他们召集到这里。”

这些人杀害了主帅李绛及其家人，自持法不责众，加之有监军撑腰，居然还悠然自在地住在军营。收到召集令，他们也没多想，浑不吝地前往帅府听宣。

温造客气地请他们入座，按军令行酒。卫志忠则趁他们喝得热闹，秘密率人将这些人团团围住，而后突然大喝一声：“杀！”伏兵手起刀落，八百多新兵身首异处。

监军杨叔元吓傻了，跪在温造面前，抱着温造靴子苦苦哀求饶他一条贱命，温造让人把他关入狱中等候处理。

温造又让人把亲手杀害李绛的人斩为百段，用百首祭奠李绛、三十首祭奠殁于此事的李绛家人、幕僚，将这些乱兵尸身全部扔入汉江喂鱼。杨叔元则被流放康州（广东德庆县），免于一死。

这件事情就这么平息下来，不管怎么说朝廷毕竟做出了姿态，李绛若是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。

没过多久，卢龙又出事了！

太和五年（831年）正月，卢龙（治所位北京，辖北京、怀来、天津等地）节度使李载义正在球场后院宴请朝廷使者，其副兵马使杨志诚突然纠集同党作乱，慌乱中李载义带儿子李正元逃奔易州。杨志诚杀掉了不听他指挥的莫州（河北任丘）刺史张庆初，在府兵拥护下擅领卢龙军政。

文宗与众宰相商议处置办法，牛僧儒说：“范阳（卢龙亦称范阳、幽州）自从安、史之乱就没有归属过国家，当初刘总（前任节度使，详情请见拙作《中唐乱局之再失河朔》）将范阳土地献给国家，朝廷为此花费了八十余万缗，而今却是一无所获。照此看，杨志诚得到范阳还是李载义得到都是一个道理。我们不如做个顺水人情，让他尽好防御北边的任务，而不用计较他对朝廷是否顺从。”

文宗虽然心有不甘，但也只好如此，便听从了牛僧儒意见，承认杨志诚为范阳节度使。

李载义父子从易州辗转来到长安，文宗觉得李载义在征讨沧景中出力良多，带兵率先攻破沧州方才逼得李同捷投降；本人是皇亲对朝廷又非常恭顺，不做点什么委实内心有愧。便于二月份加封李载义太保，仍兼同平章事（宰相待遇）；四月份调至山南西道任节度使，后又调整为河中（山西中部）节度使。

三年后，即太和八年（834年）十月，范阳再次兵变。杨志诚被兵马使史元忠驱逐，杨志诚同李载义一样仓皇逃往京城，在经过太原时被李载义捕获。李载义先是亲自将他打个半死，之后拔出刀来要杀掉杨志诚，被幕僚抱住反复劝解方才罢手，但仍然杀掉了杨志诚妻子及随从将士。

后来史元忠从杨志诚住所里搜出了衮衣（旧时皇帝穿着的礼服）以及其它僭越名位的器物，被朝廷贬往岭南，赐死途中。

司马光就此事发表评论，他说：“李载义作为主政一方的藩镇大员，有功于国家，无罪却被部下杨志诚所驱，这是天子必须过问的大事。如果不加责问，反将土地封赐给杨志诚，这是对将帅生死取决于士卒的默认。如果形成常便，那么天子虽然高高在上，又能做些什么呢！国家拥有藩镇，难道只是为了贪取几个税赋之钱！如牛僧儒所说，不过姑息偷安而已，哪里像是宰相辅佐天子应有的大道啊！”

06 牛李党争

说起“牛李党争”，几乎成为唐朝之后历代党争的代名词，“牛李”分别对应唐朝宰相牛僧儒与李德裕。而实际上，牛僧儒是受过李宗闵提携的，所谓的“牛李党争”也是源出于李宗闵与李德裕的二李之争。

简单讲，“牛李党争”说的是举人李宗闵、牛僧儒因在参加科举考试时，发表对宰相李吉甫的不满言论受到处理，引发朝臣不满，导致李吉甫罢相。李吉甫之子李德裕利用职务之便形成派系，接替他爹与李宗闵、牛僧儒一派持续干仗的故事。

牛李党争缘起于唐宪宗，终结于唐宣宗，前后贯穿六帝、四十余年，文宗时期两派势均力敌折腾最凶。

篇幅所限这里只重点讲一件发生在太和年间，因党争导致国家利益受损的故事，由此一窥党争究竟是在争什么。

前文讲过，太和三年（829年）十一月，南诏入寇西川，在成都疯狂劫掠一番满载而归。朝廷撤掉不作为的节度使杜元颖，派郭子仪之孙郭钊入主西川。

郭钊是文宗李昂的亲舅爷，又有多年节度藩镇的经验，胜任是没有问题的。无奈年岁已高，又体弱多病，只得提出辞呈。

太和四年（830年）十月，朝廷任命被李宗闵、牛僧儒轰出朝廷，担任义成节度使的李德裕为西川节度使。西川刚经战火蹂躏，到处残弊破陋，将李德裕打发到这里，恐怕也没安好心。只是他们没想到李德裕却是个能办事、能成事，有真本领、大韬略的人。

李德裕刚一上任，就率领当地军民在成都西郊盖起了研究边务的指挥所——筹边楼。楼上配有蜀地全境地形图。他每天在这里与久处军旅、熟悉边防的人商谈请教，即便他们是普通士卒、当地蛮夷也聊得津津有味。不到月余，西川的山川地形、城邑坐落及通行状况就全都了然于胸、宛若亲历。

文宗让李德裕修缮位于黎州（四川雅安汉源县）边境的清溪关，以阻断南诏入川之路。李德裕经过深入的研究分析，向朝廷奏报了三条意见：

1.从南诏进入蜀地小路众多，单靠修筑城堡的方式无法阻挡，必须派重兵镇守方可无忧。

2.在黎州、雅州（四川雅安）两地分别配置一万士卒，在成都配置两万士卒，并严加训练，南诏必不敢入侵。

3.边军数量不宜过多，以能有效控制为宜。

当时从北边过来支援作战的军队已陆续归建，只剩河中（山西）、陈许（河南）两地三千余人仍暂时滞留，诏令他们翌年三月返回驻地。

李德裕向朝廷建议：“蜀地之兵战力薄弱，加之刚被南诏侵犯，俱已破胆，无法再承担攻伐戍边任务。如果让北边军队全部返回，那么蜀地将与杜元颖在时一样无法保全。

建议从河中、陈许三千人中精选一千五百人，与川蜀将士杂居一处互相训练，影响和提升蜀地军队战斗力。”

文宗批准。西川在李德裕经营下，残破的城防得到加固，羸弱的军队变得锋锐，经过战火摧残的百姓开始恢复生机。

太和五年（831年）五月，李德裕派出使者向南诏国要回被劫走的四千名百姓。

九月，吐蕃维州（四川理县，被吐蕃攻占）副节度使悉怛谋率领部众奔赴成都请求归降。李德裕委派幕僚虞藏俭暂代维州刺史，带兵进入维州接管。

过了几天，李德裕将此情况奏报朝廷，并在奏折中专门提道：“准备派遣三千生羌，火烧十三桥，直捣西戎腹心，一血前耻，实现韦皋终身未能达成的夙愿。”

文宗感觉兹事体大，关涉大唐与吐蕃关系，便将李德裕奏折下达尚书省，召集百官商议。百官均请按李德裕奏折实施，只有宰相牛僧儒持有不同意见。

他认为：“吐蕃国土辽阔边境漫长，单失一个维州，减损不了实力。近来两国修好，约定互不设防。两国之事，守信为要。如果他们责怪我们失信，在蔚茹川（宁夏南部黄河支流清水河一带）饲养战马，率数万骑兵从平凉沿西北高原直踏回中（陕西陇县西北），不过三天便可抵达长安城下。

到那时远在西南千里之外的维州又能派什么用场！白白地丢掉诚信，有害而无利。连匹夫都不屑如此，何况是天子！”

文宗被他说服，诏令李德裕将维州归还吐蕃，连同悉坦谋及其部众一并交还，吐蕃随即将他们在边境线上残酷的折磨至死，李德裕由此深恨牛僧儒。

太和六年（832年）十一月，李德裕调回朝廷待用，原荆南节度使段文昌为西川节度使。

西川监军王践言回到朝廷掌管枢密，他数次对文宗说起维州一事，认为当初将悉坦谋送回吐蕃是昏招，称了敌人的心、绝了归顺的路。文宗也有些后悔，怪罪牛僧儒瞎出主意。这时，附和李德裕的朝臣都说牛僧儒是因为与李德裕有矛盾，不愿让李德裕立功才故意为之。文宗听到这些流言，开始疏远牛僧儒，牛僧儒内心惶恐不安。

一天，文宗在延英殿与大臣议事，询问宰相：“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，你们也有意于此吗！”

牛僧儒答：“太平没有固定模样，眼下四夷不至犯我边疆，百姓不至流散逃亡，虽然远非盛世，但也堪称小康。您若还要别求太平，恕臣无法办到。”

退朝后，牛僧儒对同事说：“主上有这么高的期望，我们还怎能久居此位！”多次上表请辞，没多久朝廷允准，将他调任淮南节度使。

十二月，朝廷任命李德裕为兵部尚书。太和七年（833年）二月，李德裕以兵部尚书加同平章事，重掌宰相权力。

四月，宰相李宗闵被调任山南西道节度使。这一次，李党胜，牛党离!

后来，郑注、李训两个小人物掌权，他们既非李党也非牛党，在朝野之内大杀四方。

先是将李宗闵调入朝中对付李德裕，诬陷李德裕勾联亲王意图不轨，将其贬为宾客分司。接着又挖出李宗闵贿赂宦官杨承和的旧事，贬为司户。而后提拔仇士良，架空掌握兵权的神策军中尉王守澄，一杯毒酒将其赐死家中。还一举诛杀了谋弑宪宗的陈弘志、韦元素、王践言等权阉。

简直是神挡杀神、佛挡杀佛。什么牛党、李党和阉党，在他俩面前溃不成军。

后来郑注、李训在甘露之变时被杀，牛、李才又开始你方唱罢我登场，直至把大唐拉入深渊。

朋党之争，其实争得就是权势和利益，而不是他们口中所讲的什么道义。所谓道义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工具，随时都可以为了利益而舍弃。

李德裕、李宗闵、牛僧儒三人都是治世能臣，让他们单独治理一方都可以保境安民，但他们却无法团结、互相猜忌，致使朝政严重内卷，实在是大唐的悲哀！

07 诛贼不成，反被贼制，在抑郁中含恨而逝

太和九年（835年）十一月，史上著名的“甘露之变”爆发，因李训忌妒郑注，担心事成于他无益，便擅自变更由郑、李二人联合制定的计划，导致事变失败。

郑注、李训，以及参与事变的八名政府高官被杀，一千六百余名文武朝臣死于非命。大唐元气大伤，再也无法恢复。

幸运的是李德裕、李宗闵、牛僧儒三人都被贬官在外，反而得以逃出生天。

“甘露之变”的具体过程，在拙作《晚唐悲歌｜甘露之变，游医郑注的逆天改命之旅》中有详尽阐述，感兴趣的友友可到本人头条主页查看。

甘露之变带来的直接后果，就是文宗与宦官的矛盾公开化。之前，宦官们虽然猖獗，但毕竟还给文宗留着面子。只要文宗不挡他们财路，他们也不会干预文宗，维持着表面上的尊重与亲近。甚至当文宗与朝臣出现分歧，还会坚定站在文宗一边，因为他们知道，他们的所有权力来自于皇帝，没有皇帝他们什么都不是。

但文宗却要将他们连根铲除，这无疑动摇了他们的底线。甘露之变后，当宦官得知文宗也亲自参与此事，便撕破了那最后一道面纱，宦官头子神策军中尉仇士良指着文宗一顿臭骂，文宗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。

自此之后，文宗宛如宫中不戴枷锁的囚徒，活在宦官无处不在的敌视中。

直至开成元年（836年）二月，昭义（位山西南部）节度使刘从谏实在看不惯，上奏折向文宗表态“如奸臣难制，臣誓死以清君侧。”加之宰相李石不避艰险稳定朝局，宦官们这才有所收敛，给文宗以基本尊严。

文宗生活在如此的情境中自然很难开心，一直郁郁不乐。神策左、右军例行的马球比赛也减少了十分之六七，宫廷宴乐中虽然盛妆的宫女和杂耍的戏子杂遝盈庭，也难以让他一展愁容。闲居时，要么徘徊眺望，要么独语叹息。

一天，文宗在延英殿对宰相们说：“联每次与众卿谈论天下大事，遇到实在无法推行的事，退朝后但只饮酿酒以求一醉罢了。”

文宗的精神状态导致他在朝政处理中再没了前些年的睿智果决，变得模棱两可，听任宰相争执不休也不拿意见，未满三十就已是暮气沉沉。

谁知没有最差只有更差，噩运之手再次伸向文宗。

开成三年（838年）八月，太子李永的母亲王德妃失宠，被杨贤妃诬陷致死。杨贤妃担心太子继位会报复她，便日夜不听地在文宗面前构陷太子，说太子游宴无度、亲近小人。

文宗信以为真，于九月亲临延英殿，召集宰相及两省、御史、郎官，指陈太子过失，准备废除太子。群臣都说：“太子还年少，请容他改过。国家根本至关重要，怎可轻易改动。”给事中韦温劝说：“陛下您只有这一个孩子，不教之过怎能是太子一人之错。”

在大臣的反复劝说中，文宗这才得以舒解。当晚，太子身边宦官、宫人等数十人因此坐罪，被流放或处死。

过了两个多月，太子依然没什么变化。十月十六日，突然暴毙。

太子生年无记载，用文宗年龄推测也就十几岁的样子。太子之死，仇士良他们必然脱不了干系，他们肯定都怕太子接任会危及他们安全，他们是想让文宗这一脉彻底断绝。

开成四年十月十九，文宗在会宁殿饮宴，大厅有童子在表演杂耍爬长杆，长杆下有一成年人抬头看着在杆上灵活攀爬的童子，神情紧张的随着童子身形而动。文宗奇怪的问这人在干什么，左右人回答“他是童子的父亲。”

这句话象针一样刺痛了文宗的心，文宗霎时悲痛难忍，泪流满面地说：“我贵为天子，竟然不能保全自己的孩子。”感伤之下，精神更加恍惚，身体也日渐憔悴。

十一月二十七，文宗疾病稍好，勉强登思政殿，召值班学士周墀与之闲谈，文宗问：“你看联可比前代哪一个帝王。”

周墀不知文宗此话何意，便奉承道：“陛下您可与尧、舜相比。”

文宗说：“联怎敢自比尧、舜！我是想说与周赧王、汉献帝相比如何？”

周墀大惊，以为自己说错了话，连忙回答：“他们都是亡国之君，怎能与您相比。”文宗苦笑着说：“周赧王、汉献帝受制于强臣，联却受制于家奴。以此来看，我恐怕还不如他们。”随即泣下沾襟，从此不再视朝。

开成五年（840年）正月初四，文宗驾崩于太和殿，结束了他抑郁悲凉的一生。死对于他来讲，也许是最好的解脱！

神策左、右军中尉仇士良、鱼志弘矫诏拥立穆宗之子，敬宗、文宗的异母弟颍王李炎为帝，是为唐武宗，开启了皇位继承权听命于宦官的时代。

武宗是个什么样的皇帝，他与宦官关系如何，大唐在他的领导下又会走向何方？且听下回分解！

（图片来自网络，感谢作者！侵删）

#五千年华夏文史讨论##头条创作挑战赛##我在头条写小说##历史发烧友大本营##历史那些事儿##图文创作打卡挑战活动##我在头条搞创作#